这声音是怯怯的,仿佛一个初生的婴孩,在巨大的摇篮里试探着睁开眼,发出第一声模糊的啼哭。它穿过我斗室那层薄薄的窗玻璃,便立刻消散在无边无际的、灰蒙蒙的空气里了。世界听见了么?它似乎并无回响。
窗外,是别家的屋顶,鳞次栉比,沉默地铺开去;更远处,有一线瘦瘦的河水,终日映着不甚分明的天光。世界便是这般模样么?它太大了,太沉了,我这声轻轻的问候,怕是落不到它的耳中,便要像一粒微尘,悄无声息地坠了下去。
然而,我终究是说了。说完之后,心里反倒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定。仿佛一个漂泊已久的舟子,终于向着朦胧的彼岸,挥了挥手。纵然彼岸沉默,这挥手的姿态,本身便是一种确认。我在这头,世界在那头,这一声问候,便是系下的一根细细的绳缆。
于是我不再期待山鸣谷应的回声。我只静静地站着,看光与影在墙壁上慢慢地游走。我知道,我的问候已经发出,如同种子落入泥土,往后的日子,只管默默地生长便是了。
